第18章 餘生五年汙點

王德發跟在兩警察後面，走到隊裏人多的地方，他頭都不敢擡起來，好在現在是配合調查，手上還沒有那副冰冷的銬子。從一進隊裏的路口開始，凡是看見的人都不大聲說話，私底下挨著耳朵不知道在議論什麽。王德發知道，心裏也清楚，無非就是議論是與非唄，關系好點的，還問下他怎麽了，關系不好的，估計早就在心裏放鞭炮慶祝呢。

王德發家的位置不錯，處在隊裏正中心，去哪都是必經之路。兩警察循著來時的路，路過了王德發家們口。

“警察同志，我能進門打個招呼嗎？”

“這是你家嗎？行呢，進去說說吧！”

王德發女人看見這場面直接跪了，嘴裏罵著王德發。

王德發啥話不說，讓他女人發洩，他清楚，這個女人雖然給他生兒子生的有點不順利，但終究還是有了，她的心是撲在這個家上的。

哭著、鬧著過了一會，只見王德發沖進屋子裏，打開帶鎖的箱子，拿出一沓錢，出門就扔到了王德發身上：“把你盜墓的錢拿走，全拿走，家裏用這錢晦氣！”

“錢你留著啊，家裏沒錢咋能行呢？”

“我就是去要飯，也不要這樣的錢。”王德發的女人其實說的氣話，他知道，老萬家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把這事給了了。既然人沒了，肯定得給人家點錢，王德發這時候才是最需要錢的時候。作為女人，想到這些，也真是操碎了心了。但她卻不曾想到警察要帶走王德發，不只是因為老萬的死。

王德發撿起摔在身上的錢，厚厚的一沓。王成龍和王來弟站在她媽媽身後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王德發，不說話，炕上的王貴生這會沒有哭，王德發走近抱了起來，在額頭上親了一口就放下出門了。

王德發不敢回頭，他不知道倒賣文物會給他判個什麽罪，如果面臨的牢獄之災，身後的這幾張嘴怎麽辦，這會回頭看他們，王德發肯定是要奔潰的。

“你個老慫，你好好配合，早點回來！”

聽到這句話後，王德發不禁眼眶濕潤，轉頭給警察說：“我跟你們走！”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了，這會估計整個大隊都知道了王德發埋了老萬、倒賣文物的事了。走了一路，被圍觀了一路，王德發在心裏想著，這輩子算是就這樣給交代了。王家幾輩子，在歷朝歷代還沒有人想自己這樣子羞過先人啊。

出了隊裏，走到鎮子中心，警察的車在那停著，一行幾人帶著王德發就回縣裏了。車啟動的時候，車頂的警報器閃著紅藍光，伴隨著悠長恐怖的警報聲揚長而去。

老萬的後事也辦了，王德發也被帶走，怎麽處理現在也不清楚。萬家人忙完後，也就都回了。後山這片杏林在今年的變化，就是多了一個長眠於此的老萬，多了一間破房子而已，再與往年別無二樣。

話說萬家的這個外甥，確實是個讀過書的人，量地和老萬被埋這兩件事確實把王德發給收拾住了。

臨走前他當著自己舅舅面說：“老舅，我表弟的後事呢，就已經處理好了，但王德發也有脫不了的幹系，這次他被縣公安局帶走，至少說明他是騙了老萬，根本就不是什麽看園子。雖說人命是不能用錢衡量，但是畢竟因為他我表弟沒了命，回到縣裏，我會跟縣公安局溝通賠償的事，咱們商量好金額，你看咋樣？”

“行麽，你給個建議吧！”

“賠償一萬！”

“這麽多啊？”

“我們寧可讓我弟活著，也不要這一萬元，可是，他能活過來嗎？一萬不過分。就這，咱們就讓他王家賠償一萬，多了也不要。”

“行麽，可憐我的兒了，外甥，那這事你就操心著。”

“麽麻達，老舅，你們也別太傷心了。家裏呢，你們多去和王德發家人溝通賠償的事情，縣裏王德發那，我來處理。我就先回了。”

被關在縣公安局的王德發這幾天把自己是如何開始挖墓，倒賣文物的事全給交代了。全縣這幾年盜墓日益猖獗，走在荒山野嶺，只要風水不錯的地方，到處能看見探洞和盜洞。甚至還有父子盜墓突然塌方兒子被埋的事，也就是因為自家人，最後不了了之了。

有人盜墓，當然也有有識之士力求保護的，所以向公安機關報案檢舉揭發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了，縣上不能不重視了，這才開始打擊倒賣文物的專項行動。槍打出頭鳥，王德發這事，算是專項行動開始後的命案了，不拿他開刀拿誰開啊？

第三天的時候，萬家的外甥趁著外出辦事，來公安局了解了一下情況。公安局不讓他見王德發，他也知道既然公安局來審查王德發的事情，也必定會做出個處理。所以他就沒好提賠償的事情。

他在想，如果按照公家的處理，未必能要到一萬塊錢的賠償，老舅不能人財兩空啊，老萬死了，這錢就是他用命換回來的，必須得要回來。見不著王德發，那就去他家，和他家溝通。

趁著周末的時候，萬家外甥又來到隊裏，把這一周的溝通簡單說了下。

“老舅，情況就是這樣，我也見不到王德發和他說賠償的事，我想著還是要從他家去溝通，我看現在的情況，十有八九王德發是要被判刑的，我們就給他家說，私下一萬元了結了，公安那，咱們也就再不告王德發了，看看他們是啥態度，要真給了，咱也就不追究了，至於他盜墓被判刑，那跟我們沒關系。”

“行啊，既然你今天來了，那你就去和王德發老婆子商量一下，你會說，也能說清楚，他們真賠了，這事就了了吧。”

萬家外甥找到了王德發女人。

“一萬？我們家哪來的一萬，這也太多了啊！把我們全家賣了也給你湊不齊。”王德發女人說

“嫂子，你想想，其實也不多，一萬我們私了，也不會再告你家老漢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，你說是不是，你再反過來想，畢竟我表弟的一條命搭進去了，是不？”

王德發女人想了想覺得有道理，自打王德發被帶走，她去了縣城兩次，為的就是能看看王德發，可連人也見不著，她同意私了，但問題是確實沒這麽多錢。

“是這，私了可以呢，等我見到我家老漢，跟他溝通一下，我再四處借借，盡早給你們湊齊了送過去，你看行不？”

“行呢，嫂子，那就這樣，今天是周末，我周二也去了趟公安局，說是下周，也就是明天案子基本就結束了，人也可以見，你要有空你就看看去吧。”

兩個人溝通完，萬家外甥就走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王德發女人就把三個娃娃安頓給已經年邁的兩個老人，到現在，兩老人還不知道王德發出了這麽大的事，所有人都在刻意瞞著他們。

“老萬家要一萬塊錢賠償，老萬的事他們就不追究了。”見到王德發之後，她女人給王德發說。

“我沒那麽多錢，但我答應了，畢竟私了了，公安局會給你少一項罪名。”

“你甩在我身上的那些錢，還在呢，你拿著去，另外，家裏我的那個紅櫃子的左邊，靠著裏邊有我貼著的一張存款單，你拿著去把錢取了，就夠給老萬家了，老萬的死的確是個意外，我也很愧疚，如果錢能讓他們家好過的話，那還就簡單了。”王德發說。

“那現在公安局怎麽處理你啊？你也是個沒腦子，幹啥不好，你非要挖墳，這樣來的錢你也安心使嗎？”

“判決意見他們讓我看了，說是要坐五年牢，還要沒收倒賣文物的錢，罰款總共是兩萬。你今天回去趕緊把我給你說的那些錢取出來，給老萬家，不然被沒收了，那就真沒錢了。

除了老萬，我覺得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，如果我真要蹲五年的班房，你覺得這日子沒法過的話，要有中意的人的話，你就跟了吧，只希望你看在咱夫妻一場，把三個娃娃在這五年替我照顧著。”

“你腦子裝的是草吧，我跟人跑，我跟誰跑？我拖家帶口誰看著不是個累贅啊？你腦子就是個草包，好好的家，讓你給作沒了。”

“我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，可，那玩意來錢太快了，我就跟著了魔一樣。現在我也後悔，老陰陽還勸我不能做斷子絕孫的事，這挖老祖宗的墓，我現在才明白就不是人幹的事。行了，啥也不說了，你先回吧，把這些錢拿著，再把我剛才說的那些錢取出來，趕緊給老萬家。兩個老人那，就先別告訴他們我的事了”王德發雙手抱著腦袋，慢吞吞地說。

幾乎是在王德發女人把錢給老萬家的同時，縣公安局的處理結果也送到了家，判刑五年、罰款兩萬。本來王德發是可以一起回來帶點自己的要用的東西的，可是他不願意回來。他女人進門收拾了幾件他的衣服，啥話都沒說，看著兩個警察慢慢地走遠。

五年的時間，五年後大女兒王成龍就八歲了，小兒子王貴生也都五歲了，這五年，這個家可咋辦？這家就散了啊，等著看笑話的人比比皆是，一個老會計，曾經不說吃香的喝辣的，但至少沒忍饑挨餓，現在呢？地就那麽幾畝，錢也都被掏空了。這一切都是王德發造的孽，一千六百多個日日夜夜，三個孩子，兩個老人，一個女人，這日子咋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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